Heinrich

恶魔回忆录(19)【好兆头/GoodOmens】

前言:时隔好几个月,终于更新啦(本来想年前更新最终还是咕咕咕)!!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健康康!以及OOC大家别抢都是我的!


Memory of A Demon

Chapter19

 

“我们就是为了对付彼此而存在,绞尽脑汁致力于让对方不好过。”


世界末日一个月后,伦敦苏活区

亚茨拉菲尔敲击完最后一个字母,将早已微凉的可可送入口中,手指轻轻敲击两下木制书桌后,邮件已顺利发送给天使长加百列。

这是每月循例的人间汇报,内容无非是天堂势力日益壮大,地狱势力逐渐式微之类的话,写给加百列的汇报,第一个词到最后一个词都得明里暗里拍上帝的马屁。

这种形式主义的常规工作一如既往让人有些生厌。但自从上个月“世界末日”发生以来,他与克鲁利互换身体躲过了惩罚后,天堂并未对他采取进一步行动,眼下生活重新回到到往日的安稳。如此大的危机解决后,他对人间生活的喜爱达到无以复加的高度,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克鲁利再也难以掩饰的……爱恋。

管他呢,只要眼下的生活能维持下去,哪怕是天天写一万字的报告也没什么。而且,加百列肯定不会发现这次的报告跟四百多年前的某份相似度极高。

心虚地笑了笑,亚茨拉菲尔走向书架,最靠近门口右侧的那列书架最上方,放着一本意大利语小说。

“Decameron!”*

这本《十日谈》能放在亚茨拉菲尔的书店里,当然不仅是因为它让薄伽丘的名字永远刻在了意大利文坛上,还因为这是十分珍贵的手抄本。这是薄伽丘本人书写的最初版,里面还留着他的修改痕迹。前几天有个客人一眼看到了这本书,想以重金买下,他情急之下不得不使用神迹将它转移到现在这个偏僻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翻开书,门铃突然响起。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您明天……”

亚茨拉菲尔走向门口,现在是下午4点10分,早在十分钟前他已将书店大门紧闭……尽管如此,每天还是会有几个从不看告示牌的顾客在书店打烊后依然敲响大门。亚茨拉菲尔希望那些坐地铁也书不离手的伦敦人能消停消停,况且,他开书店目的本来就不是卖书。

门铃再一次刺耳地响起,亚茨拉菲尔不禁加快了脚步。

“实在抱歉,我们……”

他不得不将门半开,探出头用尽可能礼貌温和的语气说,口中的句子还未完整地吐出,才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位于苏活闹市区的这家书店,他瞪着圆圆的蓝绿色眼睛,看着门口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时街上有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与同伴嬉笑而过。

“加百列?是你吗?……圣德芬?米迦勒?”

是天堂的突击检查吗,亚茨拉菲尔转过身。

“谁进来了吗?”

不,不是天堂的哪个伙计,附近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天使的气息。他非常肯定克鲁利不会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而且也没有恶魔的气息。

亚茨拉菲尔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有些奇怪。迎接他的唯有沉默的空气,夹杂着书店里一贯的淡淡纸墨香味。

 

克鲁利向座机伸出手,而后马上收回。平日里他经常这样,下意识地想给亚茨拉菲尔打电话,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样的痴缠不是他的风格……易于害羞的恶魔从不承认。

再次喝了一口威士忌,思绪再次回到一千多年前。

“您是克鲁利先生……?”

克鲁利探出头去,一个挽着个小篮子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外。

“我是汉克·卢克索的母亲。”

对方身上那几个破补丁让他下意识想搞恶作剧用神迹都撕掉,他的房子从来没有来客,克鲁利墨色眼睛背后露出不快,头一转便把门关上。

当然,作为一个恶魔,绅士风度也十分重要,他希望自己时刻保持体面,以上仅是他的脑内想法,克鲁利强压不耐烦地低下头:

“有什么能帮到你吗,夫人。”

“你们应该马上停止所有行动,先生,”

对方义愤填膺地说起话来,指责黑骑士们的行为,“这完全是地痞流氓的做法,你们得马上停下!”老人用一种乡村妇女惯有的腔调絮絮叨叨地强调,然后自顾自地往阁楼里唯一一张椅子坐下来,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发表。

她自说自话地讲了一大堆,完全出乎克鲁利的意料,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讲到卢克索身上。他的父亲很早就死去,她说忽然说道。她说她厌恶黑骑士的作为,但同时又很感激克鲁利拯救了他。

离开前,她将手里的篮子交到克鲁利手上。她说冬天来了,这些鸡蛋作为礼物送给他;她说卢克索因为圆桌骑士选拔失败的事一直很消沉,多亏了他,让她的唯一的儿子重新拾起生活的干劲。

克鲁利再次回忆起这件事,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身旁,按理说他应该会用点小神迹让对方离开。但他看着篮子,看着对方,最后并没有这样做。

他最终并没有现身参与到骑士团里面去。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决定到现场看看情况发展如何,才发现没有他的参与,没有他一贯以来的神迹帮助,黑骑士团很快发生分歧。当天晚上村民们和黑骑士团发生了激烈冲突。

鉴于黑骑士团的成员大多是诚如卢克索的母亲所说的地痞流氓。没有这位地狱使者的扶持和指点,在村民忍无可忍终于奋起的回击下溃不成军。可能是一个成员,也可能是好几个成员,选择了纵火。当他赶到现场,发现威塞克斯一带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拿上你的佩剑,快出发,亚茨拉菲尔!”

那天晚上,仆人点着油灯匆匆忙忙地闯进他的房间,正在埋头阅读的亚茨拉菲尔刚站起身便听到了窗外传来的马啸声。

“兰斯洛特?这么晚你在这干什么?”成为圆桌骑士已有好几年,亚茨拉菲尔还是不太习惯这个角色,“呃……我的意思是,我们有什么任务吗?”

他扬起“早晨问好”的笑容朝楼下挥挥手。

“黑骑士袭击了威塞克斯一带的所有村落,来不及解释更多了,快跟我一起出发!”

听到“黑骑士”后亚茨拉菲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三个多月前那个晚上被克鲁利摔破的酒瓶子破碎一地,那堆碎片如今还堆放在角落,就像他跟克鲁利那碎了一地的友情。也正是在收拾的过程中他才发觉,直面破碎的状态比破碎的那一刻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当他响指一打,着装完毕,以最快速度跟兰斯洛特向英格兰南部的威塞克斯地区前进,映入眼帘的是被泡在一片火海里的树林,笼罩着整个夜空的烟雾。

“亚茨拉菲尔,我信任你。如果我没能回来,你要告诉桂妮维亚,不要为我伤心。告诉我,你会这么做。”

黑发黑瞳的湖上骑士甩下这句话便向火海奔去。

“天啊……!”亚茨拉菲尔动作稍有滑稽地翻身下马,“兰斯洛特!等等!我要怎么做!”

 

在世界上所有坚信上帝和天堂存在的人当中,大多数总倾向认为天使就该比常人拥有更深刻的智慧,更沉着的性格,亚茨拉菲尔有些无奈地想。但他自己跟沉着的性格无缘,他为数不多的人类朋友经常评价他“快活、有趣且感性”,米迦勒和加百列在背后都曾评价过他“总是大惊小怪、慌慌张张”。回顾了一下六千年的过往,他发现自己跟沉着沾边的大概只有下定决心将炎剑赠给亚当夏娃的那次、还有罗马大火那次,以及……

一千多年前在不列颠那次也算?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循着恶魔气息找过来,并不是件难事。”

所有圆桌骑士都赶往燃起大火的威塞克斯,而亚茨拉菲尔毅然决定往源头跑去。

所谓源头就是那条蛇的住处。

“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让天上下起雨。看来,天堂并没有人类说的那么仁慈啊。”

亚茨拉菲尔心里有一肚子的怒气,已经准备用他自认为最污秽的语言怒骂对方,却在看到红发恶魔那一刻平静下来。

克鲁利这间隐蔽得快要跟树林融为一体的屋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门口说句咒语就能看到里面藏有巨大宝库,当然宝库身边还有恶龙守护。

“没错克鲁利!天堂并不仁慈。”亚茨拉菲尔看了眼房屋的主人坐在门口,对方似乎筋疲力尽,身旁放着一个用棉布盖着的篮子。

“你可别忘了,我们本来就是彼此争斗的存在。我们就是为了对付彼此而存在,绞尽脑汁致力于让对方不好过!”亚茨拉菲尔直直盯着台阶上的恶魔,“当然,作为一个称职的天使,你们黑骑士团会闹出什么麻烦、有多少人会因这场战争而死,我都不在意。但我必须来到这里,打败你,你这个无恶不作、狡诈邪恶的恶魔!”

两个超自然生物之间隔着数米之远,这几米远的距离陷进了沉默,直至克鲁利有些灰暗的蛇瞳眼睛露出惊愕。

“你希望我打个响指,让天上下起雨,甚至是通知加百列和米迦勒让他们往这里下圣雨吗。你会死的,克鲁利,不是灵肉分离,而是整个灵魂都不复存在……”亚茨拉菲尔咬了咬嘴唇,“你想得倒美,别指望我会让你就这样死去!像你这样狡诈的恶魔、罪孽深重。”

亚茨拉菲尔想故作轻松,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决绝的大反派,甚至试着把声音压低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却难以控制般发出哽咽,哭腔从嘴巴泄露出来。

“别指望我会让你就这样死去,想都别想,克鲁利。”

他原本想把这句话吼出来表达愤怒,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控诉。

每次都是这样,亚茨拉菲尔讨厌如此。就算是21世纪的今天,偶尔他与克鲁利吵架,被气急了情绪稍一激动就会这样。不作声还好,如果是气急败坏地跟对方理论,准会说着说着就冒出哭腔,然后眼泪就忍不住……直到克鲁利一副被吓坏的样子低头认错,然后再花好多天的时间去哄他。

“我要求你亲自摆平这场暴乱,克鲁利!不然……不然我就把圣水浇到你身上,不,我要设法把你赶回地狱让你继续受罚!像你这种坏恶魔,哪怕是让你回地狱继续受折磨,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了!”亚茨拉菲尔瞪大蓝绿色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气势更加决绝。

“知道吗,克鲁利,如果你不走出来,走到阳光底下,永远也没人能帮助你……”亚茨拉菲尔平静下来,眼睛从湿润逐渐有泪水流出,“你值得被帮助,被救赎,不是被上帝也不是被哪个魔王……”

克鲁利眼中的惊愕逐渐放大,而后陷入心领神会的沉默。为何被救赎,他心里当然清楚。只不过他从没想到自己拼命隐藏的东西早已被亚茨拉菲尔发现。

“而是被你自己,被这个世界。”

亚茨拉菲尔感觉对方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对方打破平静。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得走了……有点荒谬,”克鲁利站起身,拿起地上的篮子,正如每一次他有事情隐瞒亚茨拉菲尔时那种想要逃离的闪烁其词,“无所谓了,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克鲁利,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

克鲁利停下脚步,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好友如此焦虑和愤怒的声音。

“……那以后你都别想见我了!”

克鲁利转过身,一股焦躁开始啃食他的心。

“我大不了走掉就是,你不能指望让一个恶魔发善心做好事!亚茨拉菲尔,你知道的!”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好友那双蓝绿色的双眼,激动地为自己辩护。

不管怎么说,那是从未有过的事。如果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制造麻烦,他倒也愿意找个地方睡上一个世纪……但如果去摆平争端、平息麻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做不来,不可能,亚茨拉菲尔。”

克鲁利撇撇嘴,摆手拒绝,心里又焦躁起来,他这时才发觉自己以往是多么乐于附和亚茨拉菲尔的各种想法,今天几乎是他第一次明面拒绝对方。

“你得这样做!克鲁利!”亚茨拉菲尔又急又气。

“你在要求一个恶魔‘犯罪’!”

“是的,就是这样,这才是我真正的工作。”

“否则呢?”克鲁利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已经作出了最大让步。

“我说了,否则……否则我们以后都别再见面了!”

算是赌一把吧,亚茨拉菲尔响起一个坚决又摇摆不停的声音。他是快活的天使,有些人总冠以天使强大冷静的形象,而他总是在关键时刻表现得软弱不堪。

让他没想到的是,克鲁利在下一秒转身离去。

 

迎面传来马蹄声和高文的声音,湖之骑士停下来,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从对方那种来势汹汹的架势他猜测那只能是不久前匆忙通知他的高文。前些时候高文派人传话,说是威克赛斯出现了大规模黑骑士军团,其他圆桌骑士已经从各地赶往。

兰斯洛特二话不说着装出发,去的路上还顺道通知了亚茨拉菲尔。

“事情太奇怪了,黑骑士们呢?停下来干什么,快去跟莫德雷德他们会合!”

兰斯洛特举着火把,浓雾把他的双眼辣得微微冒出泪水。高文骑马立在暗处,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马匹和一贯的银色盔甲。

“……莫德雷德?他没来。”

“那其他人呢?”兰斯洛特被烟雾呛得猛地咳嗽一声。

“其他人为什么会出现呢。”

“高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对方这种慢条斯理的态度让兰斯洛特不由得暴怒。

“兰斯洛特,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高文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英格兰人歌颂的湖之骑士必须得死了,他心里有些遗憾。

 

克鲁利只想逃离。

逃离威克赛斯,逃离不列颠岛,逃离这个世界。他随即离开,却不由自主地向火灾村落走去。

“神无处不在,但并非事事兼顾。耶和华的子民,因此你们要把握好你们的命运,热爱与珍视你们每一寸的土地,去繁衍生息。"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脑海里失控般地响起这句话,他只好停下来,发疯似地大喊: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他继续大叫,夹杂着粗话,但这那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盖过他的思绪,盖过这场大火,盖过把他熏得眼睛火辣的浓烟,直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黑蛇头神杖,白色长袍,金色络腮胡。

见此克鲁利强行站起来,他想向那个身影走去,却只能跪倒在地。就像四千多年前那个部落首领,以及部落里所有弱小的男男女女,不堪一击的人类。

“人类的伟大守护者!拉斐尔,我们真正的神!”

发鬓下的蛇型印记此时火辣辣得发烫,克鲁利感觉似乎轻轻一碰他就能被烫得灰飞烟灭。

那个身影转过身来,目光落到他身上。克鲁利第一次感同身受地确认那位天使的相貌与自己如此相似。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路西法说过、别西卜说过,他与那人的相似之处。他们曾私下议论“克鲁利似乎只是名字和性格发生了变化”。那都是别人的看法,但自己亲身认同这个观点如今还是第一次。他开始理解起来四千多年前那个晚上人们说的那些话,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人们,歌颂着大天使拉斐尔的人们。哭泣着,呼唤着。

这场折磨不过持续了几分钟,那个身影向他投来笑容,晚风拂过,金色短发被吹得凌乱,像四千多年前那个晚上。克鲁利多年后才意识到那个笑容意味着——

我知道你终究会这样做。

后来的事情,克鲁利记得不太清楚了。他被烟雾熏得眼睛火辣,用手触碰到时,竟发现手背全是液体。

这次,是泪水。

安东尼·J·克鲁利终于想起了那个梦,准确来说,是梦里的那个人,那是阿兹勒姆。而那时的他,准确来说应该是大天使拉斐尔。


注:

Decameron*:《十日谈》,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作家薄伽丘的小说集。


目录(某几章节发出来后被屏蔽,删除重发后导致顺序乱了,目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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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20 · 21

番外一:帝国的傀儡

番外二:本特利奇遇记(上) · (中)·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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