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of A Demon
Chapter 2
伊甸园东
这大概是春季，又或许是秋季，反正一年到头，园子里的一切仿佛如临神迹，热带的藤曼、温带的花、寒带的树都在此肆意生长，世界上任何植物或动物都能在这个温暖祥和的地方找到踪影，所有生物都能梦幻般地和谐共存。到处都结着又美味又饱满的果实，在草丛中轻轻走过就能沾惹上一身花香。这里是上帝的后花园，人间至高无上的“乐园”，连太阳耀眼而静谧的照射都似乎蒙上一层如梦似幻般的圣洁。
伊甸园的守护者站在园子高耸的墙上，有些阴郁地俯视园内，短暂巡视过后准备离开。
“……路西法。”
拉斐尔转身才看到，一位稀客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身旁。前者微微张开嘴接着又闭上，带着一脸惊讶，停顿了几秒最后才吐出这个词，仿佛已尽了最大努力来避免心中的疑惑倾泻而出。
对于不擅长跟同僚相处一事，拉斐尔不得不承认。常驻人间的他每次回到天堂总感觉到米迦勒和加百列若有似无的排斥，而交往甚密的路西法、利维坦和别西卜三人拉帮结派。前两者固然是阴阳怪气的刻薄鬼，而后三者留给他的印象唯有神出鬼没地一起出现，以及神秘兮兮地一起消失。
无可否认他是人间的贵客，但眼前这位稀客在天堂更具威信和敬仰。路西法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略显黝黑的小麦色肌肤，无可挑剔的健壮身材。作为七位天使长之首，他是耶和华最宠信的左右手，尊贵的明亮之星、早晨之子。最近一两百年天使间暗暗议论上帝不像以前那般宠信他了，米迦勒取而代之勒逐渐成为天堂的头号权贵，但这依旧无法撼动他的权力与长年累月积累下的威信。
“我只是很抱歉地告诉你，拉斐尔，阿兹勒姆说的话是真的，上帝要毁灭人间。祂不喜欢有人质疑祂的做法，阿兹勒姆的求情只会惹怒上帝。”
接着路西法说眼下作奸犯科的人类越来越多，完全超出上帝的预料，让祂极为恼怒，上帝想要毁了现在的人类再重新创造一批新的更为正直纯洁的人类。
“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你跟人类相处过吗？路西法，人类就这个样子。”
这下子天堂该知道人间事务这个担子有多重了吧。自从人类被创造出来，他甚至没好好休息过哪怕一天。
“荒谬……人类的思想本来就难以控制，你没法指望每个人都是尽善尽美的大圣人！”蛇杖天使补充。
大天使依旧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他刚才说的是“很抱歉”，但本人看起来不曾感到一丝遗憾。
“对了，利维坦呢？我记得他好像经常跟你在一起？”人间的守护者话锋一转，瞪大眼睛看着同僚，眼里似乎酝酿着某种怒意。
“呃，他也在人间，估计就在园外哪个地方。他现在可是个大忙人了，天天在人间东转转西逛逛。”
与路西法交往甚密的利维坦是执掌“嫉妒”的天使，人类被创造前还不曾被上帝委任过何种重大任务，原本是七个天使长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自从人类被创造以来，他奉上帝之名，在人间昼夜不停地播撒嫉妒。上帝以此考验人类的纯洁和忠诚。
“这就是问题所在！上帝欲以人类堕落而毁灭他们。利维坦*、别西卜*、贝尔芬格*……他们天天把人间闹得天翻地覆，美其名曰考验人类对主的忠诚！看在上帝的份上，人类蒙受这样的考验和苦难，在生存和虚无缥缈的神面前，他们会选择谁？”
大天使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惊讶，难以置信地望了眼园子的守护者。他此刻才发现，以往他对这个同僚的关注实在太少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上帝只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做事。此外，阿兹勒姆还有别的罪。他跟人类相恋了。”
“但天堂并没有天使不可与人类相恋的规定，这天堂里也存在一部分天使是与人类的杂交儿。”人类的守护者马上反驳，落在同僚脸上的锐利目光不曾移开。
在那个年代，天堂还没有禁止天使与人类结合。天使与人类相结合所诞下的婴儿即便在“血统”的正统上有所削弱，仍无妨其成为天堂一员。
“没错，他本不至于被天堂遗弃，”作为天使长之首，路西法对上帝制定过的各项规则从善如流，“是米迦勒。阿兹勒姆在人间有一位相恋的女子，米迦勒向上帝告状了，她添油加醋了一番，列举天使与人类结合的种种弊处，往后天使不可再与人类结合……”
“这个禁令要以阿兹勒姆的死来警醒众天使，杀鸡儆猴。”路西法转过头，瞥了眼同僚。
拉斐尔握住神杖，浅色的络腮胡在风中微微晃动。
每个天使都有自己的“天堂信物”，有的是一只戒指，有的是一条项链；米迦勒有一把战斧，路西法则是身上的刺青，而拉斐尔有一跟神杖。这根神杖硬如钢铁，顶部是蛇头造型，上部粗大，下部细长。拉斐尔不知道上帝如此设计的用意何在，但这代表着七大天使长之一的他的尊贵和权力。
“如果你在担心阿兹勒姆，他没事，只是堕落了，成了个恶魔。但如果你挂念的是上帝要毁灭人类这件事，我认为你难以改变什么。”
“堕落是什么意思，会怎样？恶魔，就好比是天堂的囚犯，刑满释放后就会回归天堂？”
路西法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同僚，似乎觉得对方过于单纯。难道上帝会允许他的地盘存在囚犯吗？天堂只会有上帝、虔诚的天使以及虚无。
“堕落的意思是——堕入魔道，受地狱管辖，与上帝为敌。”
“阿兹勒姆没有任何职位，低阶天使*堕落后不会保存堕落前的记忆，很遗憾，你还是失去了个伙伴。”大天使补充。
“帮帮我，路西法，让上帝改变主意！”闲聊该结束了，拉斐尔凑近他，此前两人从未如此亲近，“人类不能就这样毁灭，看看你的脚下，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不该是上帝心血来潮的玩具，厌倦了就丢弃！”
“我对人类的一切毫无兴趣，”路西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皱了皱眉头，露出一种像是难为情又像是反感的神情，“而且，我认为那位不会听信任何天使的劝告……”
想来也是，求助这位平日里偏执得近乎神经质的大天使，要是答应了才叫天方夜谭。在拉斐尔觉得自己的请求要被拒绝时，对方又接着说：“但我会帮你。”
在路西法看来，人类只是上帝感到无聊所创造出的一盘棋子。他丝毫不在乎人类以及人间的一切，可以说，他怨恨上帝，憎恶人类。但显然人类是他对抗耶和华最好的工具，人间是两股势力对抗的最佳角斗场，因此人类必须活下来。
大天使路西法是最早被创造出来的那一批天使，宇宙间最接近神的存在，当耶和华上帝不在天堂或人间，就由他全权管理所有事务。晨星之子，闪耀如他，众天使的首领，上帝之下的万物之王，无上荣光。
然而，上帝突然心血来潮，创造出人类。当上帝把亚当带到众天使面前，要各个天使跪拜这个人类时，大天使心中对上帝仅存的一丝期待仿佛小小火苗跌进水缸，瞬间消失殆尽，随之是无尽的厌恶和屈辱翻滚而来。他暴怒，不动声色地拒绝，堂堂天使，居然要向一个人类跪拜——向耶和华一时兴起创造出的把戏跪拜。那天，各个天使都行了跪拜礼，唯有路西法倔强地站着。
更让他怨恨的是，上帝对他的不满视若无睹，祂只顾着身边的亚当，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仿佛昔日最宠爱的天使路西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让他在众多天使跟前颜面尽失。如果他不曾受到往日的宠信，不曾受到如此荣光和景仰，那从顶点跌落的那一天，也不至于如此窘迫和绝望。
路西法觉得这种境遇该结束了，他受够了上帝反复无常的旨意，受够了米迦勒等天使的抹黑和排挤，受够了主的种种不公正的待遇。人类当真以为上帝时时刻刻为他们赐福祈祷吗，做梦去吧。上帝住在十万八千里外的月球天，平常难得来一趟人间，多数也是为了什么考验人类的本性而来。上帝自从创造出万物后，还做过什么有益的事呢，却受万物敬仰膜拜，路西法一直纳闷不已。
最终他得出结论，万物众生不该崇拜一个名不副实的神。
“神不配神之位。”
太阳洒在这位不可一世的晨星之子脸上，不远处有只乌鸦突然发出一声突兀的鸣叫，停在树杈上不停用鸟喙理毛，那身黑乎乎的鸟毛与伊甸园内弥漫着圣洁高雅之感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憎恨的种子不知不觉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叛变的幼苗。如今，他只是在拉拢、劝说、等待。拉斐尔是一个很理想的对象，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憎恨上帝，而路西法自然不能忽视这个理想人选。
“我是来告别的，我和我的跟随者将离耶和华而去，如果天堂的一切也曾使你不满，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就该加入；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该知道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大天使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忧伤和迷茫，拉斐尔这才意识到他并非只是来聊聊阿兹勒姆的事那么简单。
“拉斐尔，你应当明智地作出选择。”
拉斐尔刚想说什么，来客已不见踪影。
注：
利维坦：堕落前执掌“嫉妒”之罪
别西卜：堕落前执掌“暴食”之罪
贝尔芬格：堕落前执掌“懒惰”之罪
低阶天使：即除天使长职务外的普通天使，普通天使堕落后会失去作为天使时的记忆，但拉斐尔、路西法等天使长（高阶天使）则保留记忆，因此克鲁利记得堕落前作为拉斐尔的记忆但阿兹勒姆不具有天使时期的记忆
目录（某几章节发出来后被屏蔽，删除重发后导致顺序乱了，目录如下）：
1 · 2 · 3
4 · 5
6 · 7 · 8 · 9 · 10 · 11 · 12
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番外二：本特利奇遇记（上） · （中）· （下）
评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