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of A Demon
Chapter 5
AD33，各各他山
“我曾带他游览全世界的王国，”恶魔轻描淡写地说，“他是个来自加利利的木匠，没什么机会游山玩水。”
亚茨拉菲尔印象中，他一直是个狡猾神秘的恶魔，那双蛇瞳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邪恶秘密，没错，他也有有趣的一面，就像上次的比赛，但恶魔就是恶魔，作恶才是他们的本能。
“噢。”天使很是惊讶，不知道怎么接话，有一瞬间他身旁的恶魔也曾几经沧桑。亚茨拉菲尔看不透，这个满脑子是邪恶念头的地狱使者，为什么也会有这种忧伤的眼神。
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四千年的漫长岁月，对于超自然生物来说不过转瞬即逝的几个瞬间。但亚茨拉菲尔今天才认真打量这个蛇瞳恶魔，就好像克鲁利第一次作了自我介绍。
“我不喝酒，克鲁利。”
当天晚上，亚茨拉菲尔邀请恶魔到他的住处做客。他住在一间离市集很近的单层小屋子里，外表很简陋，里面还算精致舒适。他承认，以前对克鲁利的防备让他颇感内疚。这么长的岁月里在人间游走，克鲁利显然是唯一友善和有趣的超自然生物。
“要是你不尝上一口，恐怕会抱憾终生，我一直以为你对人类的食物抱着开明的态度，亚茨拉斐尔。”对天使来说，“终生”这个词显然不恰当，但在人间呆得太久太久了，两人都有生而为人的恍惚瞬间。
“这是你发明的恶魔饮料，人类喝了就会胡言乱语，甚至出手伤人。”
“但人类喝了！人类喜欢它，我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个邪恶道具……万一，这是个‘好’玩意儿……”克鲁利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变得不太确定酒精对人类好处更多还是坏处更多。
“好吧，就试一口。”天使眨了眨眼，笑了。克鲁利有些晃神。
很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克鲁利背靠墙壁，坐在红色图案的毯子上，亚茨拉菲尔半趴在书桌上。地上是一堆酒坛子。
“所以，你带他去了哪些地方……”天使有点醉了，“噢，当然，我不是想打听你的事情……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产生好奇了，恶魔。也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有好感……我知道，你们这些恶魔，诡计多到……多到就像，呃……”
天使想不出合适的比喻。
“我只是……只是在想要是有好的推荐，那我也去逛逛。” 亚茨拉菲尔接着说。
克鲁利确实很迷人，亚茨拉斐尔不得不承认，高瘦的身材，冷峻的脸庞，再带着一点刚刚好的神秘疏离，怎么地狱也会有像克鲁利那样的成员。他从第一次见到恶魔本人那一刻就这么想，但这个想法一直被他压抑着。
“想听吗……”克鲁利醉得东倒西歪，“一个恶魔，和一个人类的……世界游历记！”
“也许你可以写成一个故事，”天使笑了，双手比划着，“这是个非常好的题材。还有，最好加上一些‘浪漫情节’。”
“一个恶魔和一个人类的浪漫情节？这是哪门子的浪漫！”克鲁利瞪大眼睛，蛇瞳突然放大，“噢，噢，‘嗨克鲁利你想我了吗，我们去约会吧’、‘哦等一等，我先回地狱拿点东西’、‘亲爱的你可以带上我吗’、‘噢，噢当然可以，这就带你走……啊，亲爱的，你怎么没有呼吸了！’”
克鲁利尖着嗓子模仿着想象中的对话，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天使疑惑地往外看。
“没事，天使，”克鲁利再开了一瓶酒，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地方的人类应该足够纯洁不至于让上帝降下大火。”
天使无奈地撇撇嘴，憋笑着说，“这话太毒了，你这个恶魔！”
两人相视一笑，也许天堂和地狱都很荒唐，但此刻地方就是他们的避难所，两人真正的天堂。人类的寿命很短，但他们拥有自由意志，他们生来即有选择“阵营”的自由。而天使和恶魔没有这种权力，他们得永永远远为自己的阵营卖命。
屋外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怒骂声、喝彩声传来。
天使打开门，屋子右前方不远处有家小酒馆，喧闹应该是从那里发出的。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亚茨拉菲尔马上醒了酒，往小酒馆快步走过去，地上的几个酒坛子一下子满了。
靠近酒馆，亚茨拉菲尔感应到了恶魔的气息，果然发生了什么事。
闹哄哄的小酒馆不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两个醉汉，一个身形高壮，一个矮小瘦弱。大个子扯住小个子的衣领，狠狠往桌上一摔，接着开始疯狂地拳打脚踢。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打斗，小个子依然倔强地护着身体，等待反击的机会。
“打他！”几个男人从稍远的位置跑过来看热闹。
“快还手啊，矮子！别像跟个娘娘腔似的！”有人对着矮个子喊了一句。
“打起来，打他啊！”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喝彩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有人在拍手，有人在吹哨子，街上又有几个男人被吸引过来看热闹。客人比刚才还多，店里的老板娘也忍不住捂嘴笑。
“住手！”突然一个年轻人走出来，“别打了！”
年轻人上去抱住大个子，“快来拉开这两人！”
没有人走出来帮忙，人们开始喝倒彩，骂年轻人多管闲事，打扰了他们看戏。
“快来个人帮帮我！”年轻人奋力拉住大个子。没有人站出来帮忙。
大个子正在酒劲上，想使劲推开劝架的年轻人，后来连年轻人也使劲打。
“下注啦！下注啦！两个打一个！右边是打人的胖子，左边是被打的两个人！”突然有个人大喊。
这些人太坏了，亚茨拉菲尔昂着头往里挤，他劝人们别围观，然而没人听他说话。
过了一会，打斗的声音终于停下了，人群慢慢散开，矮个子死了，倒在一片血泊中，劝架的男人奄奄一息。
克鲁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醉醺醺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偶尔上来人间走走还不坏吧，阿兹勒姆大人。”一个不知名的恶魔说。
“印象深刻。”
阿兹勒姆穿着挂有红色绸缎的黑色长袍，比以前更精瘦了，胡子刮得很干净，黑色卷发比克鲁利想象中的更适合他。他的躯体是一个看起来大约35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比亚茨拉菲尔略高，比克鲁利略矮一点，有一双像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很多恶魔都丑陋不堪，大多数则其貌不扬，克鲁利和阿兹勒姆算得上其中的异类。
魔王和他的随从在亚茨拉斐尔和克鲁利不远处走过，天使的直觉告诉亚茨拉斐尔，这件事跟眼这两个恶魔脱不了关系。两人边走边聊丝毫没有注意到亚茨拉斐尔和克鲁利，很快消失在街道上，这似乎是件好事。
克鲁利瞪大充满醉意的蛇瞳，眼里先是惊愕再是迷茫。
“克鲁利，那两个……”亚茨拉菲尔还没说完，克鲁利就冲了上去。
“噢，噢。”恶魔走向劝架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下意识地用手抚上他的额头。克鲁利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什么，亚茨拉菲尔没听清楚。那个动作，亚茨拉菲尔知道，他帮人治疗的时候，也是这样做。
恶魔突然站了起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没法帮人治疗，他是恶魔克鲁利。
天使拉斐尔早已死去。
“噢，啊。”是的，他突然想起来了。恶魔克鲁利只是有一瞬间晃神了，他喝醉了，他看着地上那两个男人，是的，打人的那个大个子拍拍屁股就走了，力量弱小的矮个子被打死了，最讽刺的是劝架那个年轻人也被打得半死，这群冷漠的人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帮他们。
就好像……就好像当年阿兹勒姆被上帝厌恶，只有天使拉斐尔为他站出来，与上帝为敌，他们多不自量力啊。最后两人都堕落了，但上帝还是上帝，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人站出来为两人说话，世界冷漠得仿佛不曾有过生灵。
克鲁利望了望亚茨拉菲尔，眼里的绝望和灰暗让天使心头一紧。
“没事的，克鲁利，快醒醒酒，”亚茨拉菲尔拉住想转身离开的恶魔，“我会治愈他们。”
“我也会治愈你。”他抚上克鲁利的脸，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怜悯，用神迹帮恶魔醒了酒。
克鲁利清醒过来，为刚才的情况感到窘迫，尴尬一笑。
“我只是醉了，喝得有点多……恶魔发明的恶魔饮料把恶魔难到了，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实际上，这经常发生！我要走了，怎样都好……这俩人太傻了，你要干什么随便你。”
“打得好！”走了几步，克鲁利回头，似乎担心天使觉得他怪异还不忘补充一句。
天使亚茨拉斐尔无言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
就这一瞬间，克鲁利感觉心如刀割，亚茨拉斐尔怜悯的目光几乎叫他发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爱，他不希望让任何人觉得他是个犹豫的恶魔，他只是想，当个恶魔，绝对邪恶的恶魔，绝对冷酷的恶魔，绝对决绝的恶魔，令人闻风丧胆，恶业累累！
“我们的酒好像还没喝完。”天使露出温暖的笑容。
恶魔霎时冷静下来，他本已准备向天使口出狂言了。但现在他的心熔化了。如果他还是拉斐尔，如果他没有堕落为魔，他应该会流泪。
亚茨拉菲尔走过去两下子就让两个男人恢复了健康。这下子好，今天这张神迹单可以让他期待收到天堂的通报了。
“走吧，克鲁利，还是说你想在大街上过夜。”亚茨拉菲尔打趣地说。
天使刚想迈开腿，嘴唇却被堵住了。
克鲁利粗暴地吻上他的唇，刚刚醒了酒的恶魔嘴里还有一丝苦味，舌头极具侵略性地探入亚茨拉菲尔的口腔。他用力地搂住天使，仿佛整个身体都压到了天使身上。恶魔强硬地亲吻着亚茨拉菲尔的嘴唇，先是上唇，然后下唇，接着疯狂地纠缠着天使的舌头。
亚茨拉菲尔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恶魔克鲁利独特的醇厚的气息，来自地狱，冰冷、性感、诱惑。
这种激烈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子，恶魔才放轻了力度，变成了缠绵地吮吸。
亚茨拉菲尔红着脸轻轻推开克鲁利，两人有些尴尬，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克鲁利显然也为此窘迫，他刚才失控了，他应该为此道歉吗，但似乎道歉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更何况，恶魔克鲁利从不向任何人为任何事情道歉，这是恶魔的基本风范。
他只是太为亚茨拉斐尔着迷。
“我得走了，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游荡感觉很奇怪……”亚茨拉斐尔率先打破尴尬。
“对，我也得走了……”恶魔若无其事地说，“还有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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